佘世珍老人在宣城扬子鳄保护区了解扬子鳄孵化的过程。（资料图片）记者 李 博 通讯员 高 博 摄

　　宣城市宣州区周王镇红洋村洪上组毗邻红星水库，这里是扬子鳄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资料图片）记者 李 博 通讯员 高 博 摄

　　宣城市宣州区周王镇政府向东南约3公里处，是始建于20世纪60年代初的红星水库，那是当时水库所在的红洋大队及周王公社全体社员几个冬修劳动的成果。

　　紧挨着水库东南边的小山坡下，青翠茂密的竹林间散落着红洋村的四五家农户，“守鳄奶奶”佘世珍就住在村东头第一家。

　　一

　　一户民房前的高台上，一位瘦弱的老奶奶拄着拐杖，极目远眺。顺着老人的目光，不远处是一片湖泽，平静的湖水漾着碎浪，阳光下闪着粼粼波光。孤峰样的小岛伫立在水面上，不时有白鹭飞起。老人几乎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水库方向，更像是在侧耳细听什么……她便是佘世珍。

　　如果聊起扬子鳄，佘世珍总是如数家珍，滔滔不绝。1982年夏天的一个午后，她的两个儿子在门前红星水库里洗澡，爬上水库中央一个绿树成荫的小岛时，发现了一堆新土，好奇的兄弟俩上前扒开，只见里面埋着二十几枚大蛋。调皮的孩子以为是蟒蛇蛋，兴奋地把蛋捧回家，父亲张绪宏一眼认定为“土龙”（当地百姓都这样称呼鳄鱼）蛋。张绪宏将蛋带到离家几十里地的安徽省扬子鳄养殖场请专家鉴定，果然是扬子鳄的蛋，“水库里竟然真有‘土龙’，这可是国家一级保护野生动物啊！”

　　红星水库被确定为扬子鳄保护点，家离水库不足百米的佘世珍和张绪宏，受托保护这些濒危动物。从此，义务保护水库里的“土龙”成了佘世珍一家老少的重要事。一趟趟地巡视水库、劝阻村民下网捕鱼、宣传保护扬子鳄的重要性，都是佘世珍和老伴张绪宏每天要做的。

　　红星水库是在两山间田畈里建起来的一座小型水库，水域面积仅200多亩，水边生长的丛生芦苇中有许多水鸟，有的还非常凶猛。幼鳄出壳时，总会遭到那些水鸟的侵害，这可难坏了佘世珍一家人。早年，位于宣城城郊的中国扬子鳄繁殖中心常来人把水库里的幼鳄捉回繁殖中心饲养，但考虑到扬子鳄野生习性的培养和研究，后来对扬子鳄实行就地看养。

　　为了提高扬子鳄成活率，每次“土龙”下蛋后，佘世珍都会小心地取回鳄蛋，放在自家门前池塘边进行堆土孵化。为确保幼鳄安全，一家人硬是一锹锹地将门前小水池挖成了一方水塘，在四周钉起树桩、布起密密的铁丝网，并给池塘罩上牢牢的尼龙网，还专门养了一条狗夜间守护。夜深人静时，只要听到狗吠，她和老伴儿立刻起床查看……直到幼鳄长到水鸟奈何不了时，她才松一口气，选一个好天气，捞起小鳄鱼投放到水库。

　　二

　　1990年9月15日，对佘世珍一家来说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那一天，当地市政府在水库边竖起一块大碑，碑上刻着“中华人民共和国一级保护动物扬子鳄红星水库保护点”，那23个醒目的字，让全家人坚定了守鳄护鳄的信心。此前8年多来他们守鳄所受的委屈，从这一天起云消雾散。这证明了他们前瞻性地保护野生扬子鳄是对的，他们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每年到了入夏扬子鳄繁殖的季节，佘世珍便和老伴张绪宏摇着船去水库中的小岛上修剪树枝，搭棚帮助扬子鳄做窝产卵，还利用早晚休息时间常去看望。待扬子鳄产卵后，再及时通过洒水为鳄蛋保湿，时刻提防其他动物偷食鳄蛋。他俩总是抓住一切机会向乡亲们宣传保护扬子鳄的重要性，劝阻大家不要在水库里下网，以免惊扰、伤害到鳄鱼宝宝。最可贵的是，他们还自觉坚持每天一一记录扬子鳄的活动情况，“扬子鳄有重要科研价值，我们家离得近，更容易掌握研究野生扬子鳄所需要的第一手资料，一定要认真记录，不能放过一个细节！”

　　“我待‘土龙’，那可比孙悟空看护王母娘娘的蟠桃园还要紧哟！”性格开朗的佘世珍总是这样说。她打小喜欢看戏，每次村里唱露天大戏时，那脆生生的小锣声挠得她心里痒痒的，但一想到水库里的“土龙”，便打消了看戏念头。老伴还要到田里干活儿，不能时刻在家，守鳄的事，她一心一意承担下来。多年来，佘世珍和老伴没有结伴出过一次远门，因为家里没人看护“土龙”，他们放不下心。

　　三

　　佘世珍很开心，她说“土龙”让她这个世代耕耘的农家老人沾了不少光。2002年夏天以来，华东师范大学研究野生动物的师生将这里确定为实践基地，每年都要来红星水库。师生们吃住在她家，大学生们就有关野生扬子鳄的知识“大妈长、大妈短”地向她讨教，让她心里乐开了花。2004年9月14日，《中国国家地理》摄影师还专门前来采访，为她和她的“土龙”们拍下一张张合影，让她和她的宝贝走向世界。在她看来，自己的人生因为与鳄有缘而精彩。

　　“佘老太君”也有伤心事。2005年6月，与她一同守鳄的老伴去世。“他是退伍军人、老党员，水库里的‘土龙’能从几条繁殖到几十条，全家他的功劳最大。”佘世珍说。23年间，张绪宏记了23本扬子鳄保护日记。翻开记录本，每一页都被细细划分成格，从活动时间、发现鳄数，到天气情况、鸣叫情况，一应俱全。这些密密麻麻的文字，是记录，更是老两口与扬子鳄互动的一点一滴的情分。

　　此后，虽然佘世珍独自一人守护着“土龙”，可她的劲头还是那么足。每天一大早，她会到水库里捞鱼虾去喂小鳄鱼。因为不识字，她就把白天观察到的鳄鱼情况牢记在心，等上初中的孙儿张明庆回家后，再口述给他一一记录。“我如今可算是‘专职人员’了，繁殖中心每年都给我发近千元的工资呢。”佘世珍笑言。儿女们非常支持她守鳄护鳄，三儿子、四儿子经常划船送她去水库里的小岛上查看鳄鱼蛋，就连年龄最小的孙儿也时常跟着她，一道在水库边的芦苇丛边转悠。

　　2018年，佘世珍的儿子张宏华接下管护员工作，陪伴母亲一起承担起守鳄的责任：“保护扬子鳄不仅是一份责任和义务，更是我们一家人的情感纽带。”经佘世珍一家人的多年保护，红星水库的野生扬子鳄目前已有20多条，最大的一条近2米长。为改善扬子鳄的繁殖环境，保护区又在水库里建起了两座人工岛，如今岛上郁郁葱葱。

　　今年，佘世珍已是84岁高龄。孩子们想把老人接到城里住，可她放不下扬子鳄，执意留在老家。腿脚不便的她，依旧坚持每天早中晚三趟到水库边巡视，从不间断。瞧，夕阳的余晖下，一位满头银发的老人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在堤坝的草丛中。那身影越拉越长，分明是在告诉我们，那是一种可贵的坚守在延续。

　　“她犹如一颗发光发热的启明星，照亮着更多的人加入保护野生动物的行列中来。”佘世珍用爱心、细心、责任心，更是用恒心，坚守40多年守鳄护鳄，从未放弃。2016年，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向佘世珍颁发了“生态保护奖”。2019年3月，她当选为“安徽好人”；2021年10月，荣登“中国好人榜”。更让佘世珍欣慰的是，国家和地方出台的有关扬子鳄保护的法律法规越来越全面细致，保护“活化石”已成为当地人的自觉行动。（凹 凸（宣城））